瀉心湯之注釋:

心氣不足,吐血、衄血,瀉心湯主之。(《金匱要略》)

【註】

就此「不足」二字,諸說紛紜。東洞翁《類聚方》本方條下按「不足」,《外臺》作「不定」,今從之。

自此論後,歷代醫家,多左袒之,故余亦從之,「不足」當作「不定」解。若心氣不足,當和之,而無以大黃劑瀉下之理。夫心氣者,即精神之意。不定者,變動無常之義也。故心氣不定者,精神不安之謂。吐血、衄血,讀如字義。故全文之意,精神不安,吐血、衄血者,以本方為主治之義也。

本方何以主治精神不安,吐血、衄血,此為頗重要之問題,茲詳說之。由余之經驗,有本方證病者,如在大黃黃連瀉心湯證之心下痞,按之濡,而心悸動亢盛。若按觸心尖部,則有煩悸之狀。因血壓升騰,故脈呈數、疾,及皮膚黏膜,尤其於顏面口唇現充血之候,而神經過敏者,往往致諸種出血為常。由此事實考之,其心氣不定,即神經過敏者。由顏面充血而推知腦充血之故。致大腦皮質被刺激,其必然之結果,惹起吐血、衄血,及其他諸種之出血者,不外因血壓升騰,與血管係支配下之臟器組織有充血或炎性機轉也(有本方證之病者,常有充血或熱狀,且屢因發熱而往往伴以出血。有此機轉可知矣),故仲景用有健胃、收斂、消炎性之黃連、黃芩,配以健胃、消炎且有誘導作用之大黃,如本方者乎。

瀉心湯方:

大黃4.8克,黃芩、黃連各2.4克。

煎法用法同前。

本方為丸,名三黃丸,又名三黃圓。

先輩之論說治驗:

《千金方》曰:「巴郡太守奏,以三黃丸治男子五勞、七傷,消渴,肌肉不生,婦人帶下,手足寒熱。」

求真按:「五勞、七傷者,雖為後世醫之妄語,但含有結核性疾患之意味。消渴者,糖尿病也。帶下者,為子宮出血及白帶下之總稱也。手足寒熱,為手足煩熱之誤。」

三黃湯,治下焦結熱,不得大便。

《千金翼》曰:「三黃湯,主解散腹痛脹滿之發於卒急者。」

《外臺秘要》曰:「集驗大黃散(求真按:『即本方』),療黃疸,身體、面目皆黃。」

《肘後百一方》曰:「惡瘡三十年不愈者,大黃、黃芩、黃連各三兩為散,洗瘡淨,粉之,日三次,無不瘥者。」

《醫林集要》曰:「瀉心湯,治咳逆,大便軟利者。」

《和劑局方》曰:「三黃圓,治丈夫、婦人之三焦積熱。上焦有熱,則攻衝眼目而赤腫,頭項脹痛,口舌生瘡;中焦有熱,則心膈煩躁,飲食不美;下焦有熱,,則小便赤澀,大便秘結;五藏俱熱,即生癰癤瘡痍。及治五體之痔疾,糞門腫痛,或下鮮血。…小兒之積熱,亦宜服之。」

求真按:「以上諸證,皆炎性充血使然,故本方能治之。而本方證之出血,如此說以鮮赤色為常,非如瘀血性出血而帶暗紫黑色者,宜注意分別之。」

《三因方》曰:「三黃圓治骨實極熱,耳鳴,面色焦枯,隱曲而膀胱不通,牙齒、腦髓苦痛,手足酸疼,大小便閉。」

求真按:「骨實極熱,隱曲而膀胱不通者,是古之病理說,雖意義不明,但其他之由於炎性機轉者,不難察知。」

《聖濟總錄》曰:「金花丸(求真按:『即本方之丸方』),急勞,煩躁羸瘦,面色萎黃,頭痛眼澀,多困少力者,三味等分為末,煉蜜丸,服之。」

《衛生寶鑒補遺》曰:「煩躁發熱,胸中煩悶,已經汗解而內耗,胸中煩滿,其證不虛不實,用活人三黃瀉心湯(求真按:『亦即本方』)。」

《古今醫統》曰:「三黃丸,治遺精有熱者。」

《名醫方考》曰:「三黃瀉心湯,治心膈實熱,狂躁面赤者。」

《活人書》曰:「三黃湯,治婦人傷寒六七日,胃中有燥屎,大便難,煩躁,譫語,面赤,毒氣閉塞,不得流通者。」

《幼科發揮》曰:「三黃瀉心丸(求真按:『此即本方之丸方』),一名三黃五色丸,利諸驚熱。」

《痘證寶箋》曰:「痘瘡,有胃實聲啞者,必口渴熱盛,大便秘結,其瘡不起發,宜三黃湯。」

又大便閉結,脹悶,痘發不齊,並不起脹,形色赤紫,三黃湯以通之,則痘易起而色轉順。

《保赤全書》曰:「三黃丸,治麻後赤白痢,裡急後重,身實者。」

《松原家藏方》曰:「瀉心湯,治卒倒人事不知,心下痞堅,痰喘急迫者。」

瀉心湯,卒倒瘛瘲,口噤﹝difficult_to_open_the_mouth﹞,不知人事,手足逆冷,脈沉遲者,或狂癇,癲癇,癡癇,皆主之。

《芳翁醫談》曰:「凡癇家雖有數百千證,然治之莫如三黃瀉心湯。其眼泡惰而數瞬,呼吸促迫如唏之類,用之則最效。欲使其長服,宜為丸與之,但效稍緩耳。癇家衝突(卒然衝膈,似衝心而非者),甚有見異證者,宜辰砂丸。其自汗甚者,亦因衝突而然,宜三黃瀉心湯,甚者加牡蠣主之。」

一男子患失精,數年。與人並坐,自不知其漏泄,諸醫盡力,不得治,故延師,師至,將診之,問曰:「余之病可治乎?」曰:「可治。」病者乃屈一指。尋又問如初。師曰:「可治。」又如是不已,至十指,抱劍去。師曰:「癇也。」以三黃瀉心湯而痊癒。

一婦人嘗患哮喘,平居多忘,而嫌師診。師亦知其癇,與同方,至五年,痊癒。今其夫亦有疾,屬癇,近更吐血久不止,自作三黃加地黃湯(求真按:「即本方加地黃」)服,然無效,終至於招余。余至曰:「此方實適宜於病,豈有他邪耶,但去地黃加芒硝則益佳。然尚有方略,請作劑。」以芩、連各六分,大黃一錢二分,芒硝一錢,為一劑。以水一合半,小便半合,合煎一沸,日服二三劑,三日全止。

求真按:「雖處適當之劑,若藥量不得其宜,難期奏效。此學者最宜留心處也,豈獨本方為然哉?」

發狂,莫如三黃瀉心湯。若兼用瀑布泉,則更妙。

小兒多驚搐,宜三黃瀉心湯。如有表證者,宜葛根湯。痘家,宜甘連湯。

求真按:「宜小柴胡、小柴胡加石膏湯者反多,當注意。」

一男子患齒齦出血,每旦起則出,頃刻而止,雖午眠、寤後亦必出。檢無他證,但舌上少有褐色,而勞思則更甚云。醫治無效,年餘,請治。此癇也,若不怕下則可治。乃與三黃加芒硝湯,三十日許痊癒。

《建殊錄》曰:「有一人年二十餘,積年患吐血,每旬必一發。丙午秋,大吐,吐已,氣息頓絕。迎眾醫救之,皆以為不可為矣。於是家人環泣,謀葬事。先生後至,視之,似未定為死者,因以纊著鼻間,猶能蠕蠕而動,乃按其腹,有微動,蓋氣未盡也。急作三黃瀉心湯飲之(每帖重十五錢),須臾,腹中雷鳴,下利數十行,即醒。出入二十日許,痊癒。十餘年不復發。」

《漫游雜記》曰:「一男子患下疳,修治不順,如愈如不愈。經數月,秋間浴於溫泉,二十日,毒氣大發,骨節刺痛,遍身腫脹,不能起作。過十餘旬,經治三醫,不愈。其兄與余相商,往診之,不出室者已百餘日,脈數氣促,夜不安眠,目光瑩然,常依悲愁,髮亂面腫,潰爛如新發之桃花。診其腹,膿汁粘手。乃作再造散六十錢、三黃湯二十帖與之。曰:『十日間服盡。』十日後,一人來乞藥,且曰:『穢物已下六七行。』又十日,往再診,病形減半,寤寐安靜。乃作五寶丹,使如法服之,二劑而愈。余曰:『子毋太喜,五寶丹可散毒而不能盡毒。今得愈者,非痊癒也,惟散遍身耳,不日將再發也。』不信,修養有間,三十日,果再發,於是遽服前方。自秋至冬,更越春夏,漸漸平復,惟瘡根堅凝未散。余曰:『餘毒猶未盡也,宜益服前方。』又一年以上,三十餘月而痊癒。嗚呼,濕毒浸潤,急急難除,有如此者!」

一女子患腫毒,左肘腫起如饅頭,遍身無肉,脈數氣急,咳嗽潮熱,一如傳尸。審問其病狀,近年骨節疼痛,腰背冷,月事不下。蓋因濕毒壅於經脈,乾血得攻其中也。乃與濕漆丸一錢。十餘日,大便下臭穢物,遍身發赤疹,陰門突出,痛癢難堪,而脈數氣急減半。於是作瀉心湯與濕漆丸併進。三十日,覺肌膚生肉,咳嗽潮熱,徐徐而退。約二月許而愈。

求真按:「濕漆丸,由生漆、大黃二味而成。雖為驅瘀血的殺蟲殺菌劑,但其作用峻烈,故余以起廢丸代之。」

《古方便覽》本方條曰:「一男子三十餘,患熱病不愈。三十日許,背惡寒殊甚,皮膚燥熱,飲食不進。余診之,腹內濡,唯心下滿,按之不痞,與此方。汗大出,諸證頓退,十五六日痊癒。」

求真按:「不痞者,不痞鞕之誤也。」

《方輿輗》曰:「瀉心湯,治子癇,若發則目吊口噤﹝difficult_to_open_the_mouth﹞,痰涎壅盛,昏暈不省,時醒時作者。」

子癇者,孕婦卒發癇也,治方宜瀉心湯,或使間服參連、熊膽汁等,折其大勢,然後視證轉方可也。此證往時世醫通用羚羊角散,但不如瀉心湯之單捷。

求真按:「參連,即參連湯也。」

經血錯出於口鼻,稱逆經,又謂錯經,先哲謂火載血上也。龔雲林用生地黃於四物湯中,加大黃、童便,治驗載《萬病回春》,甚有理。往年一女子患此疾,起時吐衄,後至眼目、耳、十指頭皆血出,形體麻木,手足亦至於強直。余投瀉心湯,十日血止,後與回生湯調理復舊。此婦之病,為錯經中之最劇者也。

求真按:「回生湯,由當歸、川芎、大黃、黃連、桂枝、白朮、芍藥、黃芩、茯苓、地黃、甘草、人參、木香、丁香、萍蓬十五味而成之方,但不外當歸芍藥散、苓桂朮甘湯、瀉心湯合方之意。若合用此三方,不如合前二方,兼後一方(其丸方)已可,無須回生湯也。」

瀉心湯,此方不僅治吐血、衄血,即下血、尿血、齒衄、舌衄、耳衄等,一身九竅出備者,無不治之,誠為血證之玉液金丹也。

瀉心湯,墜打損傷,昏眩不省人事者,及出血不已者,大宜此湯。金瘡亦唯用此湯可也。墜打者,自高處墜下,或被重物壓下,或被物擊等而致身體損傷時,氣逆昏眩者,急與瀉心湯為妙。血出不已者益佳。

求真按:「此證有當以桃核承氣湯治之者,不可不知。」

《腹證奇覽》曰:「三黃瀉心湯,治心氣不定,心下痞。」不定者,覺心中急無著落,跳動而塞於胸中,若以手按之,卻不似跳動,此氣血之熱也,故有吐血、衄血等證者,或成痔疾、下血、便血等證者,或致狂亂證者,是由心氣不定也。或血氣上衝而眼目生赤翳,或頭項腫熱,口舌熱瘡,疔癤熱疼,或氣疾積聚之心悸驚煩,產後血崩,便秘,脈數,心下痞鞕,衝熱面赤等證,或小兒丹毒積熱及一切之血熱,血氣上逆而心煩、心悸者,及天行下利膿血(求真按:「天行者,流行性或傳染性也」)等證。要之皆以心下痞、心中煩悸不定者為腹證之準據而可用之。故證曰:「心氣不定,吐血、衄血者,瀉心湯主之。」

《金匱》「不定」作「不足」,非也,今從《千金方》。瀉心者,瀉心中之血熱也。心者,血之所注。血者,得陽氣而循環於一身,陽氣有餘時則血上逆而湧出,以致吐血、衄血也。以是心氣搖搖不定,常跳動而無著落,或驚悸憂慘,甚者發狂,此之謂「心氣不定」也。

求真按:「此說之『心』字,可作『腦髓』與『心臟』二義看,因其所在、構造、機能不同故也。若以二臟混同立論者,為極不合理也。如能深思熟慮時,則能立知其不同。若心力強盛而悸動加疾速時,其動脈係之血量因而異常增加,致成全身之充血,故此時比他臟器組織之血管為豐富,而口徑亦增大,以致腦髓之充血亦比其他之充血程度為大,而起強度之充血,又因腦髓比其他弱度者更易受刺激,故先於他臟器發其強的機能障礙也明矣。況腦髓之感受性比其他為銳敏乎,是以心腦二者關係密接而不可分也。故假令二者混同,於事實上亦無不可,但學者必須有此觀察法,不可堅執於文字之表面,而當探知其真相也。」

《用方經驗》曰:「瀉心湯,…按吐血、衄血、下血及氣逆血暈,或發狂,癇癖者,以此為的治,因能鎮心氣,理血脈之劑也(求真按:『“理血脈”九字實為本方之眼目』)。故心下鬱熱上衝而至眼之血膜攀睛,或胃火上逆,口臭,舌衄,牙疳,齒痔者,加羌活、石膏則益妙。此證當與大黃黃連瀉心湯互參。」

求真按:「加石膏已足,無加羌活之必要。」

《餐英館治療雜話》本方論曰:「此方以心下痞,大便秘而上氣者為目的,及一切上焦有蓄熱,或口舌生瘡,或逆上而眼目赤者,皆當以大便秘為目的。又痔瘡肛門腫痛,下鮮血者,亦必有效。見《局方》以鮮血之『鮮』字為眼目,鮮血者,真赤色之血也。凡血證色黯淡者,寒也;鮮者,熱也。吐血證,世醫雖知用此方,然不知用於下血證。又謙齊之訣,過食辛熱厚味而足脛痛者,有效。若不知者則不可用之。」

《類聚方廣義》本方條曰:「中風卒倒,人事不省,身熱,牙關緊急,脈洪大,或鼾睡大息,頻頻欠伸者,及省後偏枯,癱瘓不遂,緘默不語,或口眼喎斜,言語蹇澀,流涎泣笑,或神思恍惚,機轉如木偶人者,宜此方。」

能解宿酲,甚妙。

酒客鬱熱下血者,腸痔腫痛下血者,痘瘡熱氣熾盛而七孔出血者,產前後血暈鬱冒或如狂者,眼目焮痛,赤脈怒張,面熱如醉者,齲齒疼痛,齒縫出血,口舌腐爛,唇風、走馬疳、喉痹焮熱腫痛而重舌痰胞,不能語言者。此二證,以鈹針橫割去其惡血取瘀液為佳。癰疔內攻,胸膈冤熱,心氣恍惚者。發狂,眼光瑩瑩,倨傲妄語,晝夜不眠者。以上諸證,若有心下痞,心中煩悸之證,用瀉心湯,其效如響。

《方伎雜志》曰:「一人下血,即請診治。周身面色青白,爪甲白,舌亦無血色而乾燥,脈沉弱,胸動亢,息強切,飲食不進,大便晝夜有數次,檢其大便,皆血也,且有數血塊,日日如是云。是因嚴冬之寒氣劇烈,日日餐風,不宿亭旅,寒氣難堪,血氣耗脫,故身體手足逆冷也。余與瀉心湯合四逆加人參湯三帖,使交互服之。服藥後,血少減,身體手足亦溫。至春,血止,大快,但尚有虛熱之候,一身手足蒸熱。因轉柴物湯,通計三十餘日而復舊,此人已六十餘歲矣,若以其年齡與病證之脫血及嚴寒之氣候而論,當時預料其不能治愈,今得痊癒者,可謂大幸矣。」

求真按:「柴物湯者,即柴胡四物湯之變則的方劑也,已述於前,不可用之。」

經筋醫理探源(永康堂‧張老師);Prof.Chang,Chen-Yi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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