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痹論》三十三

黃帝問曰:痹之安生?岐伯對曰:風、寒、濕三氣雜至,合而為痹也。其風氣勝者為行痹,寒氣勝者為痛痹,濕氣勝者為著痹也。

【注】:風、寒、濕三氣雜至,合為痹證。痹者,閉塞不通也。風性動宕,故風氣勝者為行痹。寒性凝澀,故寒氣勝者為痛痹。濕性粘滯,故濕氣勝者為著痹。著者,留而不去也。

帝曰:其有五者何也?岐伯曰:以春遇此者為筋痹,以夏遇此者為脈痹,以至陰遇此者為肌痹,以秋遇此者為皮痹,以冬遇此者為骨痹。

【注】:長夏為至陰。此五痹之由來也。

帝曰:內舍五臟六腑,何氣使然?岐伯曰:五臟各有合,病久而不去者,內舍于其合也。故筋痹不已,復感于邪,內舍于肝,脈痹不已,復感于邪,內舍于心,肌痹不已,復感于邪,內舍于脾,皮痹不已,復感于邪,內舍于肺,骨痹不已,復感于邪,內舍于腎。所謂痹者,各以其時重感于風、寒、濕之氣也。

【注】:五臟各有所合,肝合筋,心合脈,脾合肉,肺合皮,腎合骨。病久而不去者,重感于邪,鬱其臟氣,則內舍于其所合,而入五臟也。

陰氣者,靜則神藏,躁則消亡。淫氣乏竭,痹聚在肝,淫氣憂思,痹聚在心,淫氣肌絕,痹聚在脾,淫氣喘息,痹聚在肺,淫氣遺溺,痹聚在腎。諸痹不已,亦益內也。

五臟陰也,陰氣者,靜則五神內藏,躁則消亡而不藏。痹在皮脈肉筋骨,久而不去,復感于邪,鬱其臟氣,則從其所合,而入五臟。而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,非內傷五臟,裏氣虛損,先有受邪之隙,邪不遽。入也。是以淫氣乏竭,筋力疲極,則痹聚在肝,淫氣憂思,神明勞悴,則痹聚在心,淫氣肌絕,肌肉消減,則痹聚在脾,淫氣喘息,宗氣虧損,則痹聚在肺,淫氣遺溺,腎精亡泄,則痹聚在腎。諸痹之在皮脈肉筋骨者,久而不已,乘其淫氣內傷,亦益內入五臟也。淫氣者,氣之過用而至淫泆者也。

凡痹之客五臟者,肝痹者,夜臥則驚,多飲,數小便,上為引如懷。

【注】:肝主筋,夜臥則血歸于肝,血舍魂,肝病而魂不守舍,故夜臥則驚。肝為風木,風動津耗,則為消渴,(仲景《傷寒》、《金匱》:厥陰之為病,消渴。)是以多飲。木主疏泄水道,故數小便。肝脈抵小腹,挾胃,上貫膈,布脅肋,肝病克脾,脾氣脹滿,上引脅肋,如懷胎妊也。

心痹者,脈不通,煩則心下鼓,暴上氣而喘,嗌乾善噫,厥氣上則恐。

【注】:心主脈,心痹,故脈不通。心氣不降則煩生,煩則濁氣上逆,心下鼓鬱。火炎金傷,肺失收降之令,暴上氣而喘。火炎津枯則嗌乾。濁氣不降則善噫。火上熱而水下寒,腎主恐,寒水上淩,火負水勝,則恐生也。

脾痹者,四肢解墮,發咳嘔汁,上為大塞。

【注】:脾主四肢,脾痹則土氣困乏,四肢解墮。脾為濕土,濕旺胃逆,肺氣不降,故發咳嘔汁,上為大塞也。

肺痹者,煩滿喘而嘔。

【注】:肺主宗氣,而性降斂,胃逆肺阻,故胸膈煩滿,喘促而嘔吐也。

腎痹者,善脹,尻以代踵,脊以代頭。(尻,丘刀切,考,平聲。)

【注】:水寒土濕,木氣不達,則生脹滿,故腎痹者善脹。腎脈入跟中,上踹內,貫脊入肺,腎痹則筋脈攣縮,足卷而不伸,故尻以代踵,(尻,尾骶骨。)身僂而不仰,故脊以代頭也。

腸痹者,數飲而出不得,中氣喘爭,時發飧泄。

【注】:大腸為燥金,小腸為丙火,二腸痹塞,燥熱鬱發,故數飲而不得下行。積水阻礙,中氣脹滿,鳴喘鬥爭,莫有去路,鬱極而發,下沖魄門,則時為飧泄也。

胞痹者,少腹膀胱按之內痛,若沃以湯,澀于小便,上為清涕。

【注】:胞即膀胱也,胞痹則膀胱不通,乙木失其疏泄之令,鬱陷而生下熱,故按之內痛,若沃以熱湯,澀于小便。水道不通,則肺氣莫降,淫泆而化清涕,逆流鼻竅也。

帝曰:其客于臟腑者何也?岐伯曰:此亦其飲食居處,為其病本也。飲食自倍,腸胃乃傷。六腑亦各有腧,風、寒、濕氣中其腧,而食飲應之,循腧而入,各舍其腑也。

【注】:腸痹胞痹,是六腑之痹也,其舍于六腑者,此亦其食飲居處調攝不謹。為其病本也。飲食自倍,不能消腐,脹滿泄利,腸胃乃傷。六腑亦各有腧穴,風、寒、濕氣,中其腧穴,而飲食所傷,應之于內,則風、寒、濕循腧而入,各舍其腑也。

帝曰:以鍼治之奈何?岐伯曰:五臟有俞,六腑有合,循脈之分,各有所發,各隨其過,則病瘳也。

【注】:手足經脈所起,五臟有俞,六腑有合,(五臟之脈五腧,井滎俞經合也;六腑之脈六腧,井滎俞原經合也。)循脈之分部,各有氣穴所發,各隨其過而刺之,泄其經邪,則病瘳矣。

帝曰:營衛之氣,亦令人痹乎?岐伯曰:營者,水穀之精氣也,和調于五臟,灑陳于六腑,乃能入于脈也,故循脈上下,貫五臟,絡六腑也。

【注】:營者,水穀之精氣所化也,精氣遊溢,和調于五臟之中,灑陳于六腑之內,乃能入于經脈,而化營血也。營行脈中,故循脈上下,貫五臟而絡六腑也。

故人臥血歸于肝,肝受血而能視,足受血而能步,掌受血而能握,指受血而能攝。臥出而風吹之,血凝于膚者為痹,凝于脈者為泣,凝于足者為厥。此三者,血行而不得反其空,故為痹厥也。(此段舊誤在《五臟生成論》。)

【注】:營行于脈而統于肝,故人臥血歸于肝。肝藏血,血舍魂,魂化神,魂神者,陽氣之虛靈者也,而總皆血中溫氣所化。魂神髮露,則生光明,是以肝受血而能視。推之足行手持,悉由神氣所發,故使足受血而能步履,掌受血而能卷握,指受血而能攝取。人于夜臥,衣被溫暖,營血淖澤,出于臥內,而清風吹之,則營血凝瘀。血凝于膚者為痹,凝于脈者為泣,(泣與澀通,此即脈痹也。)凝于足者為厥。此三者,營血正行,為風所閉,堙阻結滯,而不得反其經絡,(空,脈道也。)故為痹厥也。

衛者,水穀之悍氣也,其氣慓疾滑利,不能入于脈也,故循皮膚之中,分肉之間,熏于盲膜,散于胸腹。逆其氣則病,從其氣則愈,不與風、寒、濕氣合,故不為痹。

【注】:衛者,水穀之悍氣所化也,其氣慓疾滑利,不能入于經脈之中也,故行于脈外,循乎皮膚之中,分肉之間,熏于盲膜,盲者,腠理空隙之處也。(《刺禁論》:膈盲之上,中有父母,是膈上之盲也。《病能論》:其氣溢于大腸而著于盲,盲之原在臍下,是膈下之盲也。《靈摳·脹論》:陷于肉盲,而中氣穴,是諸經隧之盲也。膜者,盲以外之筋膜也。)散于胸腹。(肺主衛,宗氣在胸,衛之根本。胸腹者,宗氣之所降,即衛氣偏盛之所也。)逆其氣則病生,從其氣則人愈,不與風、寒、濕氣相合,故不為痹也。

帝曰:痹,其時有死者,或疼久者,或易已者,其故何也?岐伯曰:其入臟者死,其留連筋骨間者疼久,其留皮膚間者易已。其風氣勝者,其人易已也。

【注】:入臟者,神氣消亡,故死。留連筋骨間者,氣血凝澀,故疼久。留于皮膚間者,經臟無傷,故易已。風氣勝者,行而不著,驅之則去,故其人易已也。

帝曰:善。痹或痛,或不痛,或不仁,或寒,或熱,或燥,或濕,其故何也?岐伯曰:痛者,寒氣多也,有寒故痛也。其不痛不仁者,病久入深,營衛之行澀,經絡時疏,故不痛,皮膚不營,故為不仁。其寒者,陽氣少,陰氣多,與病相益,故寒也。其熱者,陽氣多,陰氣少,病氣勝,陽遭陰,故為熱。其多汗而濡者,此其逢濕甚也,陽氣少,陰氣盛,兩氣相感,故汗出而濡也。

【注】:痛者,寒氣偏多,血脈凝澀,故衛阻而痛生也。其不痛不仁者,病久入深,經脈不利,營衛之行澀,經絡時常空疏,故不痛,皮膚不得營養,故不仁。其寒者,素稟陽氣少,陰氣多,陰氣與病邪相益,故寒也。其熱者,素稟陽氣多,陰氣少,而病氣外勝,陽遭陰束,愈鬱愈旺,故熱也。其多汗而濡者,此其逢外濕偏甚也。素稟陽氣少,陰氣盛,原有內濕,而再逢外濕,兩氣相感,故汗出而濡也。

帝曰:夫痹之為病,不痛何也?岐伯曰:痹在于骨則重,在于筋則屈不伸,在于脈則血凝而不流,在于肉則不仁,在于皮則寒,故具此五者,則不痛也。凡痹之類,逢寒則急,逢熱則縱。帝曰:善。

【注】:痹之為病,應當痛也,而不痛者,以其在于骨則骨重,在于筋則筋屈,在于脈則血凝,在于肉則肉苛,在于皮則皮寒,具此五者,故不痛也。凡痹之類,逢寒則急,急則痛,逢熱則縱,縱則不痛,其不痛者,筋脈松和而舒緩也。

經筋醫理探源(永康堂‧張老師)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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